我這幾十萬的老本兒都投進去了，剛剛開始兌付了，怎么就成了非法集資？”一位年過六旬的女性絕望地說。

  “你這算什么，我這投進去了154萬……”另一位雙鬢花白的大爺在一旁說道。

華贏凱來一鎖著門的辦公室。新浪科技 攝

  面對著被鎖的辦公室，她很激動地晃著門，一邊罵著害她血本無歸的公司，另一邊對自己當初執(zhí)意投資的行為追悔莫及?！艾F(xiàn)在老伴兒都不讓我進家門了，也不給我鑰匙，一直怪我當時非不聽勸投資這個（巴鐵的項目）。我現(xiàn)在上哪說理去？”

  眼看著大媽情緒漸漸失控，兩位警察趕緊走上前去，勸她不要激動，趕緊去相關部門報案，在這繼續(xù)待著也解決不了什么問題。

  這是7月3日下午發(fā)生在北京銀河SOHO B座819辦公室前的場景，大媽的身份是“巴鐵”項目的投資者，而那家公司便是北京華贏凱來資產(chǎn)管理有限公司（以下簡稱“華贏凱來”）。

  巴鐵拆了，人去樓空

  “目前巴鐵試驗期已到，巴鐵方?jīng)Q定暫停試驗，對試驗線拆除和道路的修復，將巴鐵移至附近暫存?！北贝骱訁^(qū)新聞部門工作人員回復媒體詢問時表示。

  紅極一時的“巴鐵”項目就此被拆除。

  去年6月，“巴鐵”迅速竄紅，其背后的投資方華贏凱來也受到關注。一邊是對黑科技的感嘆，另一邊卻曝出巴鐵捆綁的P2P公司“華贏凱來”或?qū)橄乱粋€“e租寶”。

  隨后，“巴鐵”神話破滅，華贏凱來也步入了資金鏈危機，兌付一再拖延。直到7月2日，北京市公安局東城分局發(fā)布公告，稱華贏凱來因涉嫌非法集資被投資者舉報，目前包括白某某等32人已經(jīng)抓捕歸案。

819辦公室門上的報案工作通知。新浪科技 攝

  819室只是一個普通的辦公室，并非華贏凱來的總部，其大本營是位于該樓的17、18兩層。新浪科技去往17層，發(fā)現(xiàn)那里已人去樓空。

扔在地上的員工獎懲管理制度告示牌。新浪科技 攝

  環(huán)顧四周，已經(jīng)看不到任何與華贏凱來相關的東西了。有些辦公室是上了鎖的，有的門卻大開著，新浪科技在一個辦公室里發(fā)現(xiàn)華贏凱來的員工獎懲管理制度告示牌被扔在地上，旁邊是散落的垃圾雜物。

  “你是來干什么的？討債的？這里（華贏凱來）早關了，去別處吧?！盨OHO物業(yè)人員對新浪科技說。

半年前的華贏凱來總部。新浪科技 攝

現(xiàn)如今的華贏凱來總部。新浪科技 攝

  半年前，新浪科技也曾探訪過華贏凱來的總部。那個時候，兌付危機剛剛爆發(fā)，聽到風聲的部分投資者趕到這里，尚有一些華贏凱來的員工在接待。但他們當時也并沒有給出什么說法，只是把投資者打發(fā)到819室，讓他們?nèi)ツ抢锏怯洝?

819辦公室門前擠滿了前來討錢的投資者。新浪科技 攝

  彼時那個819辦公室門前站的還是幾個彪形大漢，他們核對著每個投資者的合同信息，完成登記后才會放人。而此刻，門口站著的卻是兩名警察和一名保安，他們提醒著前來討錢的大爺大媽們?nèi)ハ嚓P部門報案?！芭沙鏊皇芾?，報案要去經(jīng)偵部門。哪簽的合同，就去所在片區(qū)的經(jīng)偵支隊?！币晃痪鞂η皝碜稍兊耐顿Y者說道。

  不斷“畫餅”，兌付遙遙無期

  “就是畫餅，畫餅，再畫餅?！币晃煌顿Y人氣憤地說道。

  “這怎么能說是畫餅呢？我一共投了21萬，第一次1萬，第二次16萬，巴鐵的項目投了4萬?！币晃淮髬屓孕拇妗盎孟搿??！鞍字久鞑欢荚谖⑿湃豪镎f了么，我們投進去的錢都會兌付的，他還承諾到年底會兌付50%?！?

  大媽提到的“承諾”源于近日華贏凱發(fā)布的兌付方案，平臺的實際控制人白志明錄制視頻并宣讀了該方案。

華贏凱來兌付情況說明及具體方案（部分圖）。新浪科技 攝

  在具體兌付方案中，華贏凱來承諾首次兌付比例為債權人本金的1%，二期兌付日期為8月31日前。并且號稱拿出了房產(chǎn)加實物總計7億元的資產(chǎn)來兌付，只是在房產(chǎn)兌付方面，投資者得自掏腰包另外支付房價的70%，華贏凱來債權只能用于支付30%。

  華贏凱來發(fā)布的兌付方案顯示，自去年8月兌付危機發(fā)生后，公司管理層、業(yè)務層人員嚴重流失，各項管理和業(yè)務工作全線停滯。但是自今年3月以來，公司初步具有初級兌付能力，新項目預計今年11月實現(xiàn)盈利，屆時兌付能力將會大幅度提升。此外，巴鐵項目依然是償還投資者債務的優(yōu)質(zhì)資產(chǎn)，其收益可完全覆蓋債務，客戶債務可實現(xiàn)快速清償。

  去年9月，有媒體報道稱華贏凱來發(fā)布《關于自2016年9月16日起不再接受提前贖回的通知》稱，自2016年9月16日-2016年12月31日期間，不再接受任何客戶以任何理由提出的資金贖回申請；對于9月16日前已經(jīng)受理贖回申請的，履行與客戶簽訂的合同，保證客戶債權轉(zhuǎn)出（贖回）的期限在三個月內(nèi)完成。在未完成贖回期間，正常的予返息。

  華贏凱來在繼9月15日發(fā)布禁止贖回通知之后，9月16日又發(fā)布了兌付延遲公告。據(jù)此，華贏凱來董事長白志明代表華贏凱來做出以下應急預案，解決本月到期客戶的本金及利息返還事宜：按合同到期日，順延每名到期客戶的返還本金時間最長3個月；順延的三個月內(nèi)，按預期年化收益率20%于每個對應返息日返息。

  之后，華贏凱來在今年春節(jié)期間再次畫“兌付大餅”，當時稱5月31日前第一筆資金到賬后即刻兌付客戶本金和員工工資，并在18個月內(nèi)完成全部本息的兌付，不過這些兌付承諾均未兌現(xiàn)。

  如何維權，聽聽律師建議

  “5月底都已經(jīng)開始兌付了，現(xiàn)在人（白志明）被抓了，誰來還錢？堅決不能報案，報了案我們就一分錢別想拿到了?！薄安粓蟀肝覀兡茉趺崔k？辛辛苦苦攢了一輩子的錢，就這么沒了，我總得討個說法吧?！泵鎸靾蟀傅膭裾f，投資者出現(xiàn)了分歧。

  據(jù)媒體報道，“巴鐵”項目涉及4萬多名投資人，未兌付金額達48.86 億元。除了“巴鐵”，白志明打造的中國建設企業(yè)聯(lián)合集團有限公司也在對外宣傳資料中稱其在全國各地PPP項目合作金額達千億元，并借PPP項目在各地籌資。

上門維權的投資者擠滿了SOHO B 座的一樓前臺。新浪科技 攝

  投資者的顧慮其實是擔心平臺一旦被定性為非法集資，自己的投資也會相應地被判定為違法行為，到時候就徹底沒有追回的可能了；再者，報了案，資產(chǎn)被凍結，自己就更難拿到錢了。

  針對投資者的上述疑問，新浪科技就此咨詢了相關律師，北京志霖律師事務所副主任、中國互聯(lián)網(wǎng)協(xié)會信用評價中心法律顧問趙占領向新浪科技表示，如果投資人明知他人違法，明知他人在進行非法集資或者集資詐騙，確實難以通過法律途徑追回損失，但是如果投資者受他人虛假宣傳或者其他行為誤導，則并不影響其通過法律手段追回損失的權利。

  北京某律師事務所專職律師丁飛鵬表達了類似的觀點，投資人因受騙而投資，這種“參與”與犯罪參與人（犯罪嫌疑人）是兩個不同的概念。如果僅僅是受騙的投資者，且沒有參與涉嫌非法集資行為的組織和實施的，屬于案件的受害者，不屬于犯罪嫌疑人。

  但對于資金的追回，上述兩位律師均表示：一方面，要看偵辦機關案件對案件的偵辦情況；另一方面，取決于犯罪嫌疑人的償付能力。不過，丁飛鵬強調(diào)，追回來的部分也僅限于投資人的本金，涉及到投資人以集資參與人身份獲取的回扣返點提成、利息、分紅等費用，應當依法上繳。

  附律師采訪詳情：

  新浪科技：涉案資金能追回來的可能性有多大？

  律師：一方面要看偵辦機關案件對案件的偵辦情況，例如對涉案資金轉(zhuǎn)移線索偵破情況、錢款去向的追繳情況；另一方面，取決于犯罪嫌疑人的償付能力。

  新浪科技：投資者能追回所有本息嗎？

  律師：追回來的部分僅限于投資人的本金，涉及到投資人以集資參與人身份獲取的回扣返點提成、利息、分紅等費用，應當依法上繳。

  新浪科技：集資參與人已經(jīng)拿到的利息、分紅等回報還追繳嗎？

  律師：集資參與人本金尚未歸還的，所收取的利息、分紅等回報可予折抵本金。

  新浪科技：根據(jù)《非法金融機構和非法金融業(yè)務活動取締辦法》第十八條：因參與非法金融業(yè)務活動受到的損失，由參與者自行承擔。如何界定投資人和案件的“參與者”？

  律師：投資人因受騙而投資，這種“參與”與犯罪參與人（犯罪嫌疑人）是兩個不同的概念。本案中，如果僅僅是受騙的投資者，且沒有參與涉嫌非法集資行為的組織和實施的，屬于案件的受害者，不屬于犯罪嫌疑人。

  新浪科技：涉嫌非法集資案件的錢就無法起訴了嗎？

  律師：投資人可以民事起訴維護自身的合法權益，但是得需等刑事部分判決定性后再處理，即針對非法集資案件，只有刑事部分落定后，法院才會受理同一案件事實的民事訴訟部分。

  新浪科技：投資者能通過民事訴訟來索得未挽回的部分嗎？

  律師：投資人是有權通過民事訴訟來維護自身的合法權益，一般來說民事案件中涉及到刑事案件的，民事部分要中止，待刑事部分作出判決后繼續(xù)審理。但是針對非法集資案件的處理，2014年最高人民法院、最高人民檢察院、公安部聯(lián)合印發(fā)《關于辦理非法集資刑事案件適用法律若干問題的意見》中明確規(guī)定“對于公安機關、人民檢察院、人民法院正在偵查、起訴、審理的非法集資刑事案件，有關單位或者個人就同一事實向人民法院提起民事訴訟或者申請執(zhí)行涉案財物的，人民法院應當不予受理，并將有關材料移送公安機關或者檢察機關?！?

  由此可見，本案目前如已經(jīng)進入公檢法處理程序，只能采取“先刑后民”的原則，不能分別處理。只有待刑事判決定性后，再處理民事糾紛。

  （受訪對象為北京某律師事務所專職律師丁飛鵬，應受訪者要求所在單位不予提及）